我的父亲是一位纯朴的农民,自打我记事开始,我对父亲的印象就是严厉、严肃、不苟言笑。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,所以每当全家人秉烛围坐时,我总喜欢拿着小人书去凑在父亲身边,问这问那,但就是那样,父亲仍是非常严肃,不会随着小人书中人物的喜怒衰乐而嘻笑怒骂。
但是,父亲的严肃并不代表他不爱他的孩子们。
记得有一年夏天,父亲要到其他生产队去开会,于是我就悄悄地跟在父亲身后,不知怎地被父亲发现了,他转身叫我回家,我立定不动,也不吱声。后来父亲继续前行,我继续悄悄跟着,父亲无奈,叫我要跟他去就走快的,我一听父亲同意了我随行,于是就在窄窄的田梗上飞跑起来,父亲害怕我摔跤,还一个劲地叫我慢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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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随父亲去开会地的路上,我甭提多高兴,因为平时难得与父亲这样零距离接触。
到达开会地没多久,我就依在父亲身边睡着了。第二天醒来时,发现睡在自家床上。妈妈说,是父亲背我回去的,父亲还抱着我开了一晚上的会。为这事,我心里乐了好些天。
还有一次是我读初中的时候,我因为脚上长了鸡眼需要手术,但我脚不受麻,二支麻药下去疼痛依旧,最后医生说只能动刀直接割了,叫我忍住。于是父亲抱着我对我说:“幺儿,痛,你就咬我!”从医生下刀开始,那种钻心的疼痛让我不得不把自己的手指伸向嘴里,就这样咬着手指做完了手术。最后父亲见我在手指上留下的深深牙印说:“莽娃儿,喊你咬我,咬自己不痛吗?”
最后一次见到父亲那是让我刻骨铭心的1991年。一封从河南南阳传过来的电报打破了我们那小山村的宁静,也无情地击碎了我们一家人的团圆梦。“汤维直病故,速来人料理。”短短几个字如晴天霹雳在我头顶炸响,我瞒着妈妈,拿上平时积攒下来的零用钱,到县城给远在重庆、甘肃的大哥、二哥发去电报,告诉他们家里发生的一切,然后前往重庆与大哥汇合,一起前往我第一次远走的他乡---南阳。
在重庆,当我见到大哥以后,我流出了自接到父亲病故以后的第一滴泪。抱着哥哥我嚎啕大哭,我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,我希望这是发报人的一个笔误,父亲一定还好好的,见到父亲,父亲一定还会用那严肃的眼光让我后背发凉……
两天以后,我们抵达了南阳军转站,一幢四层楼的招待所。在2楼我们见到了发报人。在他的带领下,我们见到了久违的父亲,我摸着父亲的手,还是那样温柔、慈祥、给我安全,我一点没有感到父亲已离我们远去,他只是喝多了,睡着了。摸着父亲那厚实的大手,我脑海中泛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,父亲以前对我们严厉,只是表面,其实父亲内心,是最疼爱自己孩子的。
我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夜,父亲背我回家;割了鸡眼的第二天,父亲背我到医院时,路人问他背的谁,他大声地告诉别人,背的是儿;在学校读书时,每周父亲都会让我去他那里吃饭,每次去了父亲都会给我买很多肉丝放在碗中,吃得我满嘴流油……
今天,又是父亲节,是一个感恩父亲的节日,我很想陪我父亲喝杯酒、吃餐饭,很想依偎在他身边,听他讲他的过往、他的故事、他的人生。